转载自《升学情报 64》,2013
文/陈韦静
大学要修中文系,却错填语言学系;在报社混了四年后,一头栽进教育界。“教书”三年,但更喜欢“育人”的工作;当老师,做得最好的就是跟学生打交道。现混回报社,业余办生活营,因为喜欢跟学生一起成长。
很多孩子在面对死亡时,其实是无处倾诉的。他们既不敢跟家人谈起,也隐隐意识到:其实连大人也应对不了那份伤。尽管死亡无法避免,至少悲伤可以用爱治疗。
华人忌讳谈死,可是死亡偏偏又像邻居般亲近,最要命的是:它经常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敲门,让你措手不及。
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,但是在死亡面前,我承认自己是无知的;加上生命要如何教育,我非常感兴趣,所以决定把“死亡教育”带进初二的辅导课,希望能给学生一个基本的认知。
死者已矣,但生者怎么办?这是我更关心的。
谈死,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写遗嘱。由于担心学生误解,我特地费了一番唇舌跟他们讲解“遗书”和“遗嘱”的分别,否则家长以为我教唆孩子写遗书、自杀,那后果可严重了。
但自从第一班写了遗嘱后,第二天开始我所进的班级,都有学生兴奋地问我:“老师,我们是不是要写遗书?!”显然地,我的讲解是白做了。
这份遗嘱有一定的格式——从病危要不要急救、临终前要见谁、有什么遗言、财物要如何分配,到死后要不要捐献器官、身体要怎么处理、丧礼要什么形式、忌日要怎么办,都得一一说清楚。
看,已经够刺激了;写,更是情绪沸腾!别以为只是“写写罢了嘛”,其中95%的学生最后都没有勇气填完,还一直问我:“老师,不要写可以吗?”
“当你学会死亡,你便懂得活着”
在这里,我想谈谈几个反应令我印象深刻的学生。
有一位男同学拿到遗嘱后,问我是不是可以不写。我其实并不勉强学生一定要写,但是不写,我要知道原因。原来他的父亲不久前刚去世,他很遗憾,很多话来不及对父亲说,现在想说,已经没有机会了。他怕会勾起那份悲伤,所以不敢写。
很多孩子在面对死亡时,其实是无处倾诉的。他们既不敢跟家人谈起,也隐隐意识到:其实连大人也应对不了那份伤。遇到这种情况,再多的安慰都是多余的。我建议他把要对父亲说的话写下来,在下一次祭拜父亲时,把信烧给父亲。他点点头,说“会的”。
在另一班,一位男同学也给了我同样的反应:“老师,我不想写。”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:“我觉得不舒服!”我感觉到他的生气,就问他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诅咒你死?”他点点头。
我没有勉强他写,因为做生命的功课要看时机。但我仍建议他把遗嘱留下,有一天如果他想写了,我希望他能拿来与我分享。结果,他快快地把遗嘱收进文件夹里。
除了排斥不想写的,当然也有写得很兴奋的。有位女同学告诉我,写的过程很艰难,但她还是写完了。从这个过程中,她明白到自己原来最在意什么,还鼓起勇气跟她的朋友言和。因为,这个朋友对她很重要!
也有学生兴致勃勃地跟我要了几份遗嘱,因为他婆婆也要写,而且还要分给兄弟姐妹和朋友一起写。婆婆说,把话写下来,比说的简单。
第二个星期进班,我大概做了一个调查,结果发现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写完。是吧!死亡对一个中学生来说,毕竟太遥远了,他们想像不到,也感受不到。
我喜欢《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》中提到的一句话——“当你学会死亡,你便懂得活着”。我们以为一辈子很漫长,以为青春可以任意挥霍,殊不知一辈子,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。
无巧不成书,这堂课才上完,我哥哥就发生了意外,差点连命都丢了。当时全家人都陷入恐慌当中,却又不懂得如何面对悲伤。幸好之前为了这堂课,我做了不少功课,知道在面对悲伤时,要把关心、爱、不离不弃挂在嘴边,要让对方知道我们是一体的,我们会一起面对问题,你并不孤单。
尽管死亡无法避免,至少悲伤可以用爱治疗。
延伸阅读:
《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》
作者:米奇•艾尔邦著
译者:白裕承
出版:大块文化
简介:本书作者米奇毕业16年后重逢其大学恩师墨瑞,不过墨瑞却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。于是,米奇每个星期二到墨瑞家探望他,两人聊死亡、聊家庭、聊执着、聊金钱、聊爱与宽恕……在死亡面前,墨瑞诚实看见自己的恐惧与脆弱,但他勇敢面对死亡,并洞彻死亡对人生的多重意义。而这一场场的对话,也让人生渐渐麻木又盲目的米奇,重新面对自己、重新看待生命。